B

凌晨五点，纪梵睁开了眼睛。

昨天的欢愉发生的实在太突然，她都没来得及卸妆，身上也粘粘的很不舒服。她轻手轻脚起床，去浴室里冲了个澡，温热的水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

她没想到，真的和王泽凯做了，也没想到感觉居然那么舒服。

她和孙珏已经两年没做了。

她一次次在孙珏面前摇尾乞怜，可是孙珏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块五花肉。

但是王泽凯不一样。他没那么多技巧，却激情似火，让她感受到了女人最单纯的快乐和被肯定。

啊呀，超市纪梵知道的话，会气坏吧。不过没办法，谁让她已经抢了那么久？

纪梵想着，突然有些烦躁，去楼下买了一杯咖啡。

她很少那么早起床，没想到小小的便利店里有不少客人。她们有的在买刚到的蔬菜，有的任由孩子去拿货架上的零食，还把超市试吃的面包塞了满嘴。

纪梵看不起她们。准确地说，她看不起任何全职太太。

她到如今的职位并不容易。虽然有过那个已婚男人的帮助，但是男人只会锦上添花，没有人会雪中送炭。

一开始，她根本不是设计师总监，甚至连设计师的助理都算不上。全部门最麻烦的就是和客户对接，这样的工作被理所当然丢给了她。她必须提炼出客户的需求，以及在客户生气的时候处理投诉，安抚他们的情绪。

“这包的颜色也太难看了吧。设计师是用脚在做设计吗？”

“这个新品只会让我想起手榴弹。”

“我背了这个包出去，我妈恨不得和我义结金兰。”

如果只是在网上看到这些评论，也许纪梵会觉得好笑，但当处理这些意见成为工作的话，她每天的心情都很压抑。

她无数次想说“不干了”，可是失业了该怎么办呢？她不想离开上海，这是她少女时期就有的梦想。

纪梵记得，刚毕业那会儿，她和薛凝一起住在出租房里。薛凝的工作也不太顺心，一起骂老板是她们为数不多的乐趣。

为了省钱，她们经常在一起吃面条作为晚饭。一次纪梵又开始抱怨的时候，薛凝迟疑地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不会是借钱吧。”纪梵笑着说。

薛凝没有笑：“我怀孕了。”

纪梵震惊看着她，心中满是同情。她知道薛凝的男友并不是个靠谱的人，他们最近一直在闹分手。她想好了要怎么照顾薛凝，可是薛凝说：“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啊？”

“我会结婚——和我新认识的一个家伙。”

当最难开口的事情说出口后，薛凝放松了很多。她说起自己因为心情不好去一夜情，没想到因此怀孕。原想和对方说一声就去堕胎，可使那个男人说：“那就结婚吧。”

“是什么样的人？”纪梵当时追问。

“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父亲的公司上班，算是个不务正业的富二代。不过，房子和车子都是现成的，希望他会是合格的父亲吧。”

“恭喜。”

纪梵心里妒忌到快要发狂。

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说好一起奋斗，但是薛凝悄悄靠着肚子里的孩子上了岸。薛凝有了房子，有了家庭，还有了孩子，有了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

而她只能僵硬笑着，假惺惺说“恭喜”。

纪梵看不起一切全职太太，包括薛凝。她们明明受过教育，却为了逃避繁琐的工作选择了留在家里，还美其名曰“为了孩子”。

“我本来可以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但是为了孩子放弃了。”

“家庭主妇才不像你们想的那么轻松。上班族只要努力工作就好了，家庭主妇可是24小时无休止。保姆的话一个月可以有8000，司机的话可以有4000，辅导作业的话就算5000好了……月收入起码两万呢。”

她们不愿意承认，她们缺乏面对社会的勇气，拼命给人洗脑说，她们创造了巨大的价值——可她们都是享受社会福利的蛀虫而已。

眼下，这些超市里的家庭主妇们在对比着菜价，有的则在一脸凝重地窃窃私语。

“听说今天警察都来了。”

“已经是第二次了吧。”

“自然死亡也要惊动警方吗？

纪梵没兴趣加入她们的聊天。她在付款的时候，店员感慨地说：“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起来，纪小姐你是最后看到她的人吧。”

纪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沉默不语。这时，她看到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正在谈论着什么，目光锐利看着她。

“要不要加一瓶牛奶？可以5元超值换购。”店员有气无力地推销。

“不用。”纪梵飞快说。

纪梵拿着东西回到了家。这时琳琳已经醒了，睡眼惺忪地要她抱。

纪梵抱住了琳琳，她搂住了纪梵的脖子，轻声说：“妈妈，我想去游乐场。”

“妈妈今天要上班。”纪梵说。

“那周末一起去吧。”琳琳貌似退了一步说。

纪梵看着琳琳，总觉得琳琳可能本来就打算周末去，现在只是以退为进——不过，她才五岁，这么想一个孩子好像有点不太友好。

纪梵对琳琳笑着说：“可以。到时候我还可以带你吃肯德基。”

“妈妈真好！”

琳琳抱住了纪梵。她的身体是那么柔软，有着甜甜的奶香，纪梵有些怔然。

她捏捏琳琳的脸蛋，下意识想如果当初没有堕胎，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是这个样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酸涩。

“对不起。”纪梵轻声说。

琳琳疑惑看着她。

就在纪梵要给他们准备早餐的时候，有人敲门。王泽凯打着哈欠去开门，却没想到是一个女警察。

“纪梵你好，我想和你聊聊。”女警察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

A

“纪梵。”

“纪梵……”

“哈。”

超市纪梵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叫着自己的名字，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意识到，自己这样真是傻透了，可能镜子根本不可能作为通讯工具，只是能让她们时空转换而已。

她想联系对方，因为她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孙珏出轨了。

昨天晚上，她看着他和一个女人在便利店门口。纪梵对他打招呼，邀请他们一起吃饭，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同意了。

他们一起去吃了火锅。她的胃口很好，但是他们吃得很少，而且总看我。

可能是因为出轨后比较心虚吧。纪梵想。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纪梵问。

纪梵发誓，她只是有点好奇心而已，可是孙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皱眉说：“我们只是朋友关系。”

“是这样吗？纪梵我觉得不像。

“是的。我是心理医生，我叫许倩，是孙总的大学学妹。纪小姐你不要误会。”

“抱歉，是我误会了。”

纪梵才不相信他们只是朋友关系。

孙珏的心思不好猜，但是许倩看他的眼神是发光的——这样的光芒，纪梵曾经在王泽凯的眼中见过，那时候他们还处于热恋。

不过，和她没关系。

出轨也好，劈腿也好，甚至玩“多人运动”也好，都和她没关系。

纪梵那么轻易放过了他们，显然让孙珏松了一口气。饭后，孙珏送她回家，还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

“你答应过我不喝酒的。”他先发制人地训斥她。

纪梵知道，男人越是心虚的时候，声音越是大。

要是她20岁，她会被男人套路住，但她已经快30岁了。

纪梵没有被孙珏吓唬住，也没有生气，只是平淡地说：“我以后不喝那么多了。”

“真的？”

“真的。”

“我和许倩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

“你不会去找她麻烦吧。”

“我怎么会那么无聊。”

孙珏怀疑看着纪梵，她平静和他对视，他终于信了她。

纪梵当然不会生气。

这件事和她没关系，事实上她还有些幸灾乐祸——原来白领纪梵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好。

白领纪梵肯定不知道，她的男友似乎背着她干了什么吧。

还真是可怜。

原来就算单身，也会遇到不少麻烦呢。

纪梵恶毒地愉快了起来，孙珏看着她笑盈盈的面容，突然说：“我知道了。”

纪梵迷惑地看着孙珏。

“这张卡给你。想买什么，就去买吧。”

孙珏留了一张信用卡离开了，纪梵根本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事，酒意就涌了上来。

明天再说吧。纪梵想。

当纪梵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犹豫了下，坐在镜子面前找了对方。纪梵想问问她，她要怎么处理这张信用卡，也想问问她工作上的事要怎么处理。

可是白领纪梵没有理她。

这意味着可以通过镜子联系的猜测是错误的。

也意味着……她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个认知，让纪梵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她的口腔都觉得有些干燥。

当杰森打电话，问她到底要选择哪套方案的时候，纪梵没有拒绝。她换上了白领纪梵的职业套装，精心打扮后到了咖啡馆。

纪梵承认，她挺紧张的。毕竟，她根本不是什么总监，她只是超市的工作人员。

可是，这是她唯一一次，可以实现梦想的时刻了。

纪梵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她发现，杰森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已经到了，正在亲切交谈着什么。

那一定就是纪梵的老板周总。

纪梵以为她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没想到是个保养得当的女人。她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昂贵的套裙——比纪梵还贵的那种。

这样的女人坐上了这样的位置，真是了不起。

“Hi。”纪梵对他们打招呼。

她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底气不足。幸好，杰森是一个出色的助理。

他拿出了他们的设计稿给周总看，对周总阐述他们的理念，言辞恳切地表示，他们的设计绝对是第一流的。

可惜，周总保养得当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表情：“我不关心设计，只关心销量。最近新品的销量持续下滑，这都是你的责任。”

纪梵突然后悔代替白领纪梵来承受着这一切——被挨骂的人应该是她。

她只要享受作为总监的权力，对手下横加指责就好了。

她怎么那么蠢。

纪梵心里后悔，嘴上忍不住说：“抱歉，是我的责任。”

周总诧异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那么好说话。

她当然好说话——在超市里，他们学习最多的一条，就是“顾客永远是对的”。

就算顾客走路的时候，因为左脚绊住了右脚摔倒，那也是他们没有把地拖干净的关系。

可能是见她态度恳切，周总的语气平和了一些：“销售部门也有很大的责任，总是找不到宣传点。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纪梵重复她的话，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换个代言人怎么样？更年轻，更有人气的那种。”

“或者换平民代言人——感觉就是邻居妹妹的那种，可以让人觉得这个品牌我们买得起。”纪梵说。

“会不会拉低品牌的档次？”

“本来就是轻奢，其实也没多少档次吧。”纪梵心直口快地说。

他们的脸色顿时都有点难看，杰森更是露出了哀求的表情。纪梵接着说：“我们永远没办法让人觉得自己能成为明星，但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还是有可能的。比如说成为被人羡慕的学姐，或者是靠着自己努力变得有钱的邻居。”

“你是说要换品牌定位吗？”

“不。只是换个代言人试试看。而且这样还便宜。”

纪梵特别认真地说了自己的意见，其实心中紧张不已。

如果她把白领纪梵的工作搞黄了，白领纪梵会杀了她吧。虽然她不希望她那么幸福，但她也同样不希望她不幸。

她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以为自己能行，反而把事情搞砸了？到底怎么办才好？

“可以试试看。”

在纪梵下意识想要道歉的时候，周总这样说。纪梵怔怔看着周总，周总说：“就好像你说的，可以省钱。”

纪梵忍不住笑了起来。

2022-2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