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发布会的时间，也意味着我近些天来的忙碌终于会出一个结果。

今天天气晴好，好像预示着活动会顺利进行似的。我抬起头望着天空，发现天上有一群白鸽飞过，风哨声显得格外悠扬。

在这样的好天气里，我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但韩子衿拽拽我袖子，说的话简直是抡圆了胳膊往我脸上抽：“顾盼，张亦池还没来。”

“什么？现在都几点了，甩大牌也不是这么甩的啊！你和琳达联系了吗？”我呆住了。

韩子衿焦躁不安：“我用尽了一切办法，但是琳达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张亦池也不见踪影！今天最大卖点就是他，他不来我们可怎么办！”

我们齐刷刷看着汪总。为了今天的庆典，她特地穿了大红色的旗袍，头发高得直入云霄。她正一脸笑容地和王希说着什么，但如果她知道了张亦池可能不来……我们再次整齐地打了个冷颤。

我突然想起上次在游乐园张亦池给过我手机号码，福灵心至：“你先尽量拖延时间，我给他打电话。”

“你有他号码？”韩子衿奇怪地看着我。

“啊，是给琳达打电话！”我忙掩饰地说。

躲到没人的角落里，我直接拨电话给张亦池。我在心里不住祈祷，而这次上帝终于没有患上中耳炎。电话接通的瞬间，我的心就要跳出来了，而他疑惑地问：“请问是哪位？”

“你好，我是顾盼啦，上次我们见过的。”我甜腻地说。

我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对我有点意思——不然，为什么会把私人号码给我，又为什么只接了我的电话？我的心情突然有些小雀跃，小期待，而他说：“顾盼？我不认识。”

他说着，就挂了电话，而我一下子急了。我再次打了过去，他没开口我就说：“就是被你拉去游乐场，然后被琳达骂死的那个倒霉蛋。”

我这样一说，张亦池的声音顿时变得热情：“呵，是你啊，好久不见了。怎么，找我有事儿吗？”

“今天你要参加旭日的活动，请问你出发了吗？”我笑眯眯地问。

“我从昨天就开始罢工了，真的不好意思啊。”他语气平和地就好像在谈论天气。

“为、为什么啊！”我目瞪口呆。

“为了自由。”他说。

我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把他揍一顿的冲动，语重心长：“亦池啊，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能明天开始罢工吗？早一天晚一天的也无所谓嘛。”

“不行，我这人可是说话算话，说今天罢工就今天罢。”他坚决地说。

眼见他油盐不进，我换了个话题：“那你在哪里？在家吗？”

“我不说——我告诉你的话，你会喊琳达来抓我的。”

“亦池，你告诉我，我发誓不告诉琳达，不然就长胖50斤！你一个人在家也怪无聊的，我们一起玩不好吗？”我循循善诱。

“和上次一样？”

“当然！上次不好玩吗？”

电话那头，张亦池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择相信我，告诉我他的所在地。我挂断电话，立马往门口冲去，王希跟了上来。他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事，直接去发动车子，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他的车上。

“张亦池在哪里？”他似乎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我轻声告诉了王希地址，王希点头。他开车非常平稳，正如他沉稳冷静的个性一样，但我还是觉得头晕到想吐。

我把音乐放到了最大声，紧紧闭上了眼睛，按照王希上次所说的那样，开始在脑中想象一些美好的画面，这样才能坚持住，不要当场吐出来。

我抖抖索索地从包里掏出黑框眼镜戴上，王希从后视镜里看我，淡淡地问：“还没好？”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再次开口：“晕车。”

“嗯，比以前好多了，但还是……不太舒服。”

“后座有话梅糖，你吃了会好一点。”

我满腹狐疑地去看，果然看到了一包话梅糖。我实在无法把糖果和他联系起来，慢慢剥了一颗，酸甜的感觉让我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车里很安静，我没话找话：“王总，这话梅糖挺好吃的——你也爱吃这种东西啊？”

“不，我不喜欢。”

……

那你买了做什么？这样还让人怎么接话啊！

我抑郁地看着窗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急忙让王希停车，冲进路边的公园，然后看到张亦池正在湖边的亭子旁，怡然自得地喂鸽子。

黄昏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俊男、白鸽、湖水与落日构成了最完美的画面，而我破坏了一切。我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鸽子受惊飞走，张亦池抬起头，微微一笑，笑容简直是倾国倾城：“顾盼？”

我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然后咬牙切齿：“你好，亦池。”

他没有看出我难看的脸色，只是左顾右盼：“琳达没来吧？”

“当然，我答应不出卖你。”

“够意思！”他拍拍我的肩膀，“你后面那位是谁？”

“我的司机——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你别管。亦池，喂鸽子多没意思，我们还是去游乐园玩吧。听说那里新建了‘太空冒险’，很有意思。”

“是模仿宇航员的冒险吗？”他眼睛一亮。

“是啊，人气超高的。我们去吧。”

我说着，去拉他的手，把他往外拽。他笑呵呵地被我拉着，却不肯上王希的车，半倚着车门看着我：“这车只有沉闷的老头子才会喜欢，盼盼你为什么不坐我的车？”

“你开车太快，我受不了。上次我都吐了！”我谴责他。

“那我这次开慢一点咯。走吧。”

他说着，已经一手抓住我的手，一手开了车门。他就要坐上去，而我当然知道他坐上去后，就再也别想找他。我情急之下把他的车门猛地一关，他疑惑地看着我，而我大叫一声：“王希，动手！”

王希反应很快，一把抓住张亦池的胳膊就把他往车边带，在张亦池没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关上了车门，和他一起坐到后座。王希的车子飞驰了起来，张亦池冷冷看着我，我忙说：“不是绑架，等你参加完旭日的活动我送你回来，还请你吃饭赔罪，好不好？”

“顾盼，你出卖我！为什么！”

张亦池的手指就快戳到我的眼睛里了，我也心虚无比。但我只能说：“因为我是活动方。”

“所以你就为了工作出卖了我？你这个无耻的骗子！”他愤怒极了。

我躲躲闪闪，不看他：“我答应你不把你的行踪告诉琳达，我做到了，所以我算不上出卖你吧。”

“可你绑架我！”

“对不起。”

我不住道歉，但他还是不依不饶，作势要跳车或者报警。我拼命拽住这个祖宗，真是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就在我们打闹之际，王希突然停车，说：“既然你那么不愿意，就下车吧。绑架当红明星的罪名我们可担当不起。”

这时，我的手刚好抱住了张亦池的腰，他的手也揪住了我的头发，我和张亦池近得就好像连体婴儿一样。我呆住了，而张亦池却迟疑了：“放我走？你那么好心？”

张亦池并未轻易下车，而我紧紧抱住他的腰，不敢有丝毫松懈：“王希你搞什么鬼！快把他带进去，不然姓汪的会杀了我们，活动也会搞砸的！”

王希语气平静：“只是一场活动搞砸，客户不认可我们的工作然后起诉。公司因为声誉受损经营不下去，30多名员工下岗，100多名员工家属受到牵连，20多个儿童因为父母离职无力交付学费而辍学，从而影响一生罢了，与张亦池先生的脾气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他们是贫贱的，而您是高贵的。”

“你说什么？你在讽刺我吗？”张亦池气急败坏。

“是。”王希点头。

张亦池先是一愣，然后气得揪起王希的衣领，而王希并没有反抗。他只是平静地说：“您是大明星，您的出场费可以抵过我们公司辛苦几个月所能赚得的利润，我们当然无法和您比。就算您不出席活动，大家也只会把气撒到我们头上说我们虚伪宣传罢了，您完全可以置身事外，解释、道歉的工作也当然和您没关。因为您是大明星。”

王希说着，嘲讽一笑，笑容竟然有些悲凉。我沉默了，因为他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这也是我们这行的悲哀。

我以为张亦池听了这些话好歹会有所感触，没想到他头也不回就往外走。我急忙抓住他衣袖，问：“你就没什么感觉吗？”

“你们公司的事情和我没关系，损失你找琳达要就是了。”

“可我们公司可能会倒闭啊！那么多人没饭吃啊！”

“找琳达要钱去。”

“还会有孩子不能上学啊！”

“琳达会给你们钱的啊！”

看着张亦池，我总算知道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王希方才那话，就算再“见者伤心闻者流泪”，这祖宗压根儿就没听进去！他甚至以为琳达给点钱就能挽回公司的影响！我绝望地看着王希，可王希什么都没说，看起来也是没有后招了。沉默与绝望在蔓延，而我突然不想放弃。

“张亦池……”

“我说了，别烦我！”

我想继续劝说张亦池，没想到他猛地摆手，正好把我推了一个踉跄。我控制不住摔倒在地，有限的智商却突然发挥了巨大的潜力。我瞬间捂着肚子，满地打滚，张亦池愣住了：“你，你怎么了啊，我只是轻轻推了你一下啊！”

“孩子，我的孩子……”

我痛苦地捂住了肚子，一脸绝望，而张亦池明显石化了：“孩、孩子？”

“宝宝，妈妈没事，你要坚强！只是被叔叔推了一下而已，没关系，你要坚强啊！”

我不住对着肚子加油鼓劲，张亦池被我唬住了，而王希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一定觉得我又在发神经，又在做一些无聊的事情了。

我突然不甘心我一个人在奋斗而他在看戏，努力挪到王希的脚前，抓住了他的裤腿：“你不要怪我，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我尽力了，呜呜……”

王希的脸色终于在瞬间变化，张亦池也吃惊地看着他！他们的表情都活像见了鬼一样！

我演戏上了瘾，继续悲切地说：“没有了孩子，你还愿意娶我吗？不，你肯定要把我抛弃了吧！对不起，是我没用，连孩子都没保护好，还要把工作搞砸了……到时候，公司倒闭了，我们拿什么还房贷，只能去住桥洞了吧！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我悲切地说，用余光看着张亦池的反应，暗想他如果这样还不动容的话，简直天理难容。张亦池果然没有离开，急着要送我去医院，而我坚定地说：“不，我不去！如果我家亲爱的公司倒闭了，我情愿和他一起死！”

我是那样决绝，张亦池傻站着不动，而王希突然靠近了我。他用手轻轻捋我额前的碎发，在我耳边轻声说：“没关系。就算没有孩子，我也不会抛弃你。”

他在说什么？是配合我演戏吗？

我疑惑地看着王希，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嘴唇，脸不受控制地变红。王希笑了，勾起嘴角：“这不是你一直期盼的吗，顾盼？”

我呆住了，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呆呆看着他，一时之间没搞明白他是不是又在调戏我。这时，张亦池怒吼：“你到底要做什么啊，快和我一起去医院检查！如果宝宝真的保不住了，我，我……”

他着急的神情不像是伪装的，但没达到我的目的，我怎么会罢休。我不断重复，只有他去参加活动我才肯去看医生，而他终于被我说服，咬牙坐上了王希的车。

于是，在我的轻声哀号中，车子几乎以飞机的速度开到了现场。当我们赶到的时候，主持人正在冥思苦想说段子，看到我们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亲人一样，简直是热泪盈眶。

张亦池一再问我有没有事，我急忙说没事，为了表示身体健康我甚至跳了一段广播体操，一再说明自己的感觉从来没有这样好过。

“真的？”张亦池问。

“真的！”我猛地拍胸脯。

张亦池终于放了心，迅速进入了角色，在众人的尖叫声中上台，深情款款地开始唱歌，而我终于舒了一口气，此时才感觉到疲惫无比。

我在角落静静听着张亦池的歌声，发誓只想闭一会眼睛的，但是眼睛一闭上就好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生生睁不开。

既然睁不开，就睡一会儿吧……只要一会就好！

2021-1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