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我都在做梦。

梦里，我向王希表明自己的心意，王希得意地大笑，嘲笑我的痴心妄想。琳达终于找到了我，对我非常生气。她号令大家一起把我钉在木板上，而她则负责往我身上抹奶油。

我没办法，只能向王希求救，而王希走上来亲吻我的嘴唇，说：“刚才你吃我，现在轮到我吃你了。”

“咚咚咚！”

“铃铃铃！”

就在我被噩梦缠身之时，耳边突然满是噪音，被迫睁开了眼睛。我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发现手机和门铃一起响了，来电的人是唐蕊，门外的却不知道是哪位。

我拿着电话往门外走去，懒懒地说：“喂，你那么早找我干吗？”

“顾盼，你看报纸没，你可是名人了！”

“我最近没学雷锋也没见义勇为，成什么名人啊，你又耍我——难道终于有人发现我长得实在美貌逼人，想让我做明星？啊哟，那可怎么办啊！”

我自恋地开着玩笑，而唐蕊的语气是那么焦急：“真的，说你和那个张亦池谈恋爱，还拍了你们抱在一起的照片！现在论坛上都要疯了，大家都在人肉你！你还是小心……”

唐蕊自顾自说着，而我正好打开房门，一下子愣住了。在开门的瞬间，有十几个人对着我拍照，闪光灯晃得我简直睁不开眼睛，他们的声音更是好像从外星球传来。

“顾小姐请问您和张亦池之间的恋情是真的吗？”

“据说你们以前是青梅竹马，已经做了他十年的情人对吗？”

“你对他和琳达之间的不正常关系怎么看？”

他们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而我的手机终于掉在了地上。我反应过来后迅速关门，但他们牢牢顶住门不让我回去，甚至要冲到我家去。

在争执中，我的头发被人拽住，衣服也被撕扯。他们逼着我承认和张亦池的关系，我咬紧牙关什么话都不说，觉得自己就好像被脱光了衣服，置身在冰天雪地里一样无助。

我还记得，就在上个月，那个记者一个人就把我逼到想消失……可是，这一次虽然有十几个人围着我，但我不想逃避！

我只是用尽了声音大吼：“你们擅闯民宅，我要报警了！”

没有人理会我，他们只是迫切地想从我口中得到他们想知道的讯息。我被他们推来推去，几乎站立不稳，这时有人叫我的名字。

“顾盼，出来。”

王希从人群中挤到我面前，伸出了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中，然后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被他一把抓进了电梯。

当那帮记者反应过来的时候，电梯已经往下了，我们赢取了宝贵的逃离时间。王希把我塞进了车子，迅速发动车子离开，而我现在还是惊魂未定。我不住颤抖，问：“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报纸上说你是张亦池的女友，这帮记者肯定是来抢头家新闻了。”王希说。

“怎么会这样！我要看报纸！”

“后座上有。”

我依言朝后座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份报纸。我迅速翻到娱乐版，发现他们果然拍下了我和张亦池拥抱在一起的场景，痛苦地捂住了脸，然后强打着精神迅速往下看。

那新闻把我形容成长得难看又有手腕的心机女，我从小到大的简历通通成了公开的秘密，甚至报道了我的住的小区。

我好像在看最胡扯的故事一样看我和张亦池的“恋情”，缓缓把报纸揉成一团，面无表情地说：“明星用绯闻上新闻，名媛用桃色上新闻，普通人用悲剧上新闻……我总算可以体验一把名媛的感觉了。只是这照片把我拍的也太难看了吧。早知道今天他们会来，我真该好好打扮下来验明正身。”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因为刚才被他们撕扯的关系，我身上的小熊睡衣破了几个口子，甚至隐约露出了内衣。我的头发就和被雷劈过了一样杂乱无章，而我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浑身好像散了架一样疼。

我对这样的窘状郁闷无比，膝盖上突然多了一样东西，却是王希的外套。他说：“冷的话就披上。”

“谢谢。”我低着头，轻声说。

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王希会这样对我。就在前几天，我刚狠狠扇了他一个巴掌，他袖手旁观的话也很正常，但他居然……他真的一点不记恨我吗？

“你要去哪？”王希问我。

我呆呆看着他，愣住了。唐蕊那儿不方便去，出租屋不能回去，回家的话肯定会被爸妈骂……可是，就算被骂，我也那么怀念那个嘈杂的房子，怀念爸爸做的菜，甚至怀疑妈妈的唠叨声。

我要回家。

我说了我家地址，王希把我送了回去，开门见到我的时候妈妈吓了一大跳。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盼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快告诉妈妈！”

“没事，就是想你了。”我眼睛一酸，极力忍住泪水。

妈妈疑惑地看着王希：“盼盼，他是谁？你们这是……”

“他是我的老板——以前的。”

“阿姨好，我叫王希。”

王希很有礼貌地朝妈妈打招呼，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缓和。她热情招呼：“小王啊，进来坐，吃了午饭再走吧。”

“王总他很忙的……”

我说着，拼命对王希使眼色，但王希似乎没看到。他笑着说：“那就麻烦阿姨了。”

妈妈让顾凌给王希端上了茶水，茶叶居然是冻顶乌龙，心疼地我直抽抽。顾凌在招呼王希，妈妈一把把我推进了房间，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捂着脸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妈妈沉默很久，终于一拍大腿兴奋地说：“行啊，和明星好上了，还真是瘦田无人耕，耕了人人争——不过你没脸又没胸的，他看得上你？”

“妈！”

“那报道在哪里，我看看。”

“网上应该有吧。”我无力说着。

“我喊顾凌来上网。顾凌！”

在妈妈的咆哮声下，顾凌走了进来，和我对视了一下，然后转移了目光。她果然找到了和我有关的新闻，妈妈兴奋地看着，不断对我的穿衣打扮评头论足，又开始担心记者会不会来采访她，她要抓紧时间贴个黄瓜面膜，做个头发。

她疑惑地再次确认：“死丫头，你真的在和张亦池谈恋爱？你们好了多久了？”

“也不算恋爱——只是比较谈得来罢了。妈，我能不能……回家住？我会交房租的。”

我咬牙，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然后低下头不敢看她们。我知道自己有多丢脸，正如我以为可以脱离他们独立，可以一个人就能把事情处理得很好，却最终发现我还是离不开他们一样。

可是，他们还会要我吗？还会爱我吗？

“顾盼，你脑子烧坏了啊！回自己家住交房租，你还能再矫情点！你要交房租可以啊，把30年的房租都给我！我来算算多少钱啊……”

妈妈说着，一掌重重打在我的肩膀上，很疼，但我笑了。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我，他们永远不会放手。

“对了，那个王什么的好像被我们晾在外面很久了吧……他真的不是你男朋友？”妈妈问。

“不是，不是！我们什么关系都没。”

“随口一问罢了，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不过那谁长得倒还不错，我给他做饭去。”

妈妈说着，一溜烟地走了，剩下我和顾凌面面相觑。沉默很久后，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又闯祸了，而且又要住回来，和你分房间了。”

“都和你住了30年了，早就习惯了。”

顾凌说完，不再开口，我也沉默。我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好像在看另外一个自己——一个更美丽，更优秀，具有另外可能性的自己。为了缓和气氛，我轻松地说：“姐，你和王亚伦怎么样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想为王亚伦说好话，而顾凌说：“如果你还是我的妹妹，就闭嘴。”

“啊？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们分手了。”她淡淡地说。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我真是诧异极了，而顾凌平淡地说：“就是前几天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我不想他们瞎说。”

顾凌说着，起身离开，而我真不知道就在几天前，王亚伦还想着怎么向顾凌求婚，现在两个人却就这样形同陌路。

我还想追问顾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妈妈招呼开饭，我急忙换了一身衣服就出了门。

妈妈做了一大桌菜，可是把好吃的菜都夹给了王希，甚至把我喜欢的鸡腿都放到了王希的碗里。

我愤愤不平地扒饭，突然看见饭碗里多了一个鸡腿。我呆呆看着碗，暗想今天这只鸡是不是有三条腿，好在顾凌、王希之后也可以给我一个，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妈妈正对我挤眉弄眼，而王希的碗里空空的。

我看着他，他面色平静：“你最近瘦了。”

……

请不要一脸正气地说那么暧昧的话好不好！

我感觉到脸一下子就红了，而妈妈看王希的眼神简直是嗖嗖嗖冒绿光。我觉得特别丢脸，用眼神警告妈妈别乱说，而妈妈用更凶残的眼神制止了我的抵抗。

后来，我败下阵来，装作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而妈妈清清嗓子说：“小王啊，盼盼之前在公司一直麻烦你照顾了，阿姨谢谢你。”

王希放下筷子，有礼貌地说：“阿姨客气了，这些都是我的分内事。”

妈妈越发来了劲：“盼盼这孩子平时没少给你添麻烦吧，真是辛苦你了。那啥，她最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你才把她开除了？”

什么开除啊，都是什么年代了，是我自己辞职的好不好！

我刚想解释，王希认真地说：“不是。是她不想看见我，所以辞职。阿姨，您有空帮我劝劝盼盼，公司都很期待她来上班。”

别说谎了，王希。他们都那么讨厌我，怎么会希望我去上班，更何况我前几天还打了你，最近更是惹了那么多事情在身上……所以，不要骗我好吗？我很傻，我会当了真。

“妈，别说这个了，吃菜，呵呵，吃菜。”我尴尬地招呼他们吃菜。

我以为王希吃过饭就会回去，没想他在我家足足呆了一下午。他陪爸爸下棋，陪妈妈聊天，我倒从来不知道他对老人有这样的好脾气。

爸爸一向自负棋艺精湛，可是王希回回把他胜了，气得他这样温和的人都忍不住拍桌子。我不知道王希为什么这么不给爸爸面子，而顾凌却说：“这小子居然那么了解爸爸。”

“什么？”

“他赢了，爸爸反而更高兴，你看不出来吗？”

顾凌说着就不再理我，而我发现爸爸虽然看起来在生气，可是他的眉眼都是带着笑意的。我去阳台浇花时，爸爸在我身后说：“我可是区里业余大赛的第一名，这小子能回回胜我，水平还真不差。丫头，你的眼光不错。”

我无奈：“爸，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他喜欢你，我看得出来。我知道你们小丫头都喜欢什么明星啊，帅哥啊，可是爸知道这样的人才是过日子的。丫头，好好珍惜啊。”

爸爸摸着我的脑袋，笑呵呵地说，而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告诉他我和王希之间的复杂关系。我是喜欢他，可是他有女朋友，我们之间注定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就算，他再一次救了我……我看着不远处的王希，眯起了眼睛。

因为还有很多东西在出租屋里，天黑后王希陪我去拿。车子开到楼下，我怎么也不敢上去，非让王希先去探个风声才敢露面。

我蹑手蹑脚进了自家门，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觉得今天耗费了我所有气力。我的眼睛酸涩无比，强撑着收拾东西，王希却把我按在沙发上：“你休息会，我来吧。”

“这样多不好意思。”我打着哈欠说。

“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给你收拾烂摊子了。你去睡一会，好了我叫你。”

“那我真的去睡了？”

“去吧。”

“那好，拜拜。”

我实在太累，打个哈就闭上了眼睛，然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当我醒来的时候，只见所有的东西都被装了箱，房间被清扫地干干净净，简直不像是我住过的地方。

我揉揉眼睛，推开卧室的房门，看到王希正在把我的书一本本放到箱子里。他小心地把一本绿色的小册子放在了手中，就好像对待情人一样细心地擦去它身上的灰尘……

等等，那是我的日记本！我心中一惊，急忙冲了出去就去抢：“别动！”

2021-1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