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纵身一跃跳上了那艘商船的甲板，来来往往的水手正忙着启程前最后一次的清点，所以没什么人理我，终于看到熟人了，我朝着在酒楼中遇见的那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走了过去。

“这位是施公子吧！陈掌柜的已经在客舱中等候多时了，请随我去。”

还未等我开口问陈老板人在何处，他倒是主动和我提起了，我不禁有些哑然，原来这位陈兄早就料到我最后还是会上他的船。

我蹦蹦跳跳的从船头走到船尾，也大致的四下里观察了一番，这艘商船着实算得上是艘很大的船了，船舱位于甲板以上的部分就有四层，更别说甲板以下大概还有个两层的样子，这么大的空间，我完全想不出那个小姑娘会被他们关在哪里。

“这位大哥请问你怎么称呼？”

“在下陈贵。”他瓮里瓮气的回了我一句，可语气却远没有他脸上的刀疤那么凶神恶煞的，甚至还挺客气。

“陈贵大哥，咱这船那么大，哪里是住人的地方，哪里是装货的地方呢？”我问的有些别有用心，语气却尽量的轻快，像是个刚进城第一次见到这么大一艘船的傻小子。

“底下两层是运货的，上边儿四层都是住人的。”他瞟了一眼那阁楼般的船舱，随口答道。

我心里有点纳闷，这样的安排，说是商船倒更像是客船。我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陈贵走到一扇门前敲了敲。

“掌柜的，施公子来了。”

我朝里面看过去，正是陈老板那张白板般的脸。

“施离小兄弟最终还是改变了决定，为兄能问一句为什么吗？”他此时手中正执着一只酒杯，笑吟吟的看着我，我站在门口能嗅到随风送来的酒香。

我三两步走进去，在他对面坐下，朝他无奈的耸了耸肩，“因为条件好一些的船票都贵得不得了，可便宜些的位子条件又太差了，施离只好厚着脸皮来找陈兄了。”

我从怀中掏出了几两碎银子，在陈老板面前摊开了双手，“施离现下只有这么几个钱，高不成低不就的，就容我用这几个钱在陈兄的船上买张能安睡的铺位吧！”

陈老板不知为何似乎很是高兴，他伸手从我掌心取走了不多不少正好一半的银两，“既然我与施离小兄弟如此投缘，那我就正好给你打个对折，这剩下的钱你装在身上，没准还有别的用途。”

“说起来，我这一路游历真是太幸运了，总是遇见志趣相投之人。不过，像陈兄这么热情好客的人，船上应该有不少像我这样的客人吧？”

我清楚的看到陈老板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他随即便面色如常的说，“哪有那么多的客人，我这船可是艘商船。”

“是吗？方才在甲板上我和陈贵大哥聊起来还说陈老板这船上面四层都是客房，只有下面两层才是货仓呢！”

“客房虽然多，但大部分都是空的。”他一边回答我，一边取了一只酒杯，给我倒上了酒，“尝尝我从家里带的酒如何。”

和陈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不多会儿，天色暗了下来，货船也离港朝着南方顺流而下，我觉得有些困了，就朝陈老板抱拳说，请带我去客房先安顿上住下吧。

“施离小兄弟毕竟还要长身体，是该早点睡，那我们明天再见吧，船上的日子不免无聊得很，有大把空闲的时间可以让我们兄弟二人好好聊聊。”

随后他便命一名侍女带我去了三楼，我在走廊中走了一圈，发现这三楼大约有五六间房，静悄悄倒都像是空的，侍女姐姐带着我去了船头的一间客房，我推开门一瞧，陈设虽然简单，倒也不失雅致，最主要的是真的非常整洁干净。因为是船头的房间，所以开了窗便恰能时时都吹着江上凉爽的夜风。

“施离公子就住在这里吧，我们掌柜的平日里住在四楼，三楼一般都是我们与掌柜的交好的友人做客时暂住的地方，平时就算没人住，掌柜的也会命我们收拾洒扫的一应妥帖，如果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就可以了，对了，我叫红豆。”

“多谢红豆姐姐，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张了张嘴，本想红豆啊相思啊的背上两句诗，但转念一想不免有点卖弄学识的嫌疑，我又不是苏垣城那么喜欢显摆的人，于是还是作罢，只是夸了她的名字。

“施公子真会说话，我先退下了，若是有什么事儿去二楼找我便可，若不然您自去掌柜的那儿问他要我过来伺候您也是可以的。”红豆姐姐红着脸朝我福了福，转身出了房间，反手替我轻轻合上了门。

我跟过去将门反锁住之后一翻身便扑到了榻上，这两天一直在一条小船上飘着，总也休息不好，这下子终于有张榻能睡了。

我和衣躺平在榻上，抬头看着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的榻顶，不由得回想起我和陈老板相识和畅谈的过程，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人贩子啊。

但我确然是听见他们说道什么小妮子绝食还闹脾气什么的，偌大的一艘船，想要找一个被他们藏起来的小姑娘谈何容易？但愿她不要有什么事，能给我找到她的时间。

夜里的风有些凉了，但我贪这带着两岸树木花草香气的风，不舍得关上窗子，于是扯过榻上的薄衾，枕着夜里江水拍打船头的响声渐渐沉入了梦乡。

2017-09-05